调侃木匠 

  衣羊的邻居叔公是跑船的木匠，衣羊小的时候在酷热的夏天夜晚、吃好晚饭后都在弄堂口乘凉。只要叔公在家就会摇着蒲扇荡着坚实的方步走到众人聚集的弄堂口。他在船上当木匠的，人们都很羡慕他的船上职业。叔公回家后有说不完的航海故事，所以大家都崇敬他，在乡邻间他的威望很高，因此在纳凉的夜晚他习惯穿了木屐发出嘀哒、嘀哒有节奏地走出来。此刻，大家知道他来了，人们赶紧让开了道，摆上了一只藤椅客气地招呼他正坐。一会儿他的周围围绕了一群大人、小孩听他天南海北带来的故事。当大家渴望听的时候，他笃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慢慢道来。风趣、幽默的语言让大家听得流连忘返。这天他自我调侃了：

  你们知道我在船上干什么的？不知道吧？我在船上的职务是木匠，专门从事船舶上的木工，修修补补门窗，保持船舶各地方水密，防止海水打入舱室。另外，船舶进港的时候我就站在船头瞭望，为船长提供海面情况。还有在锚地抛锚的时候我转施锚机操作，当船长下达抛锚指令的时候，我就把大锚哗啦一下抛进大海。然后抓起锚钟的手柄，敲几下表示多少锚链下海了。可就是这样神圣的职务和重要的工作，我却一直被船长漫骂，骂得我很难为情。

  倒不是船长脾气坏，故意骂人，而是知识分子船长对船员都是用英语称呼职称，然后再说中文，变成了典型的洋径浜英语，船长初衷很好，让船员们能够从职务、职称的英语开始理解和学习英语，如叫大副为‘弃妇（Chief）’，叫水手长为‘猢狲（Bosun）（上海谐音）’，叫我木匠为‘轧姘头（Carpenter）’你说当船长叫我们三人到船头执行抛锚任务的时候，听听他联起来叫我们：‘弃妇猢狲轧姘头到船头去抛锚！’你说这是哪外国话！

  更为让我难堪的是，某天我女人上船，船长看见了以后叫我‘轧姘头！你女人来船了？’这下坏了！老婆听到后别转***就走了，以为我出去跑船作风有问题，跑去寻外国女人，花嚓嚓、花嚓嚓吃喝***赌了。她恨不得敲我几记麻栗子（上海话用手指头敲头顶）教训教训我。害的我横解释竖说明，还把船长叫过来证明，想想我这个老实头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。老婆才消气。老婆对船长讲阿拉老公的职务叫起来忒难听了，要不你就叫他做水手长吧。

  船长跟我们很熟，都把我们当朋友。船长说：“你老公凭本事应该做水手长了。可阿嫂你听了水手长的英文名字以后可别怪我、别动气啊。你知道水手长英文叫什么吗？叫‘猢狲’！

  我女人想做了水手长总归提升了一级，她也可以做水手长太太了，到了屋里厢也可以让乡邻乡亲羡慕，我脸上也有光了。不过这‘猢狲’这绰号有点难听，一天到头就是窜上窜下、坐不定立不长的爬树猢狲，捉也捉不牢他，勿好。她一想又对船长说：

  “船长，做水手长叫他‘猢狲’，那我不是变成了猢狲的老婆了吗？这更加不好了。你看看我老公做大副行不行？船长，你就帮帮忙好了！”我女人有点得寸进尺，她根本不懂做大副是需要大学文凭的，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，那是做官！是要考证后才能任命的。倒是我被她弄的有点难为情了。这不是瞎三话四，凭我这本事行吗，做做木匠非常上称，做水手长也在路子上。这做大副，看来一大把年纪了，这辈子不行了。

  船长乐呵呵地说：“行啊，轧姘头，你老婆逼你上进了。不过阿嫂我告诉你，这大副的名字更难听，你听了以后一定会生气的，也会骂我船长的。

  我女人讲：“不要紧，他轧姘头做了，猢狲也做了，我想做大副保证行！你讲好了。”

  船长接着话说：“你真的不动气，不发火？算了吧，我还是不说了。”

  我女人说：“保证不会生气，也不会发火，我老公做大副多神气，肩膀上还有三条杠。”

  我连忙对船长说：“我女人是讲着玩的，不必当真。”

   我女人还是一个劲追问船长：“船长你怎么学会卖狗皮膏药了，卖什么关子？”

  船长顿了一下还是不说，惹的我女人非要船长讲出来。

  船长只好笑笑地说：“从大副的英文字眼上发音上理解大副是经常将他女人放在家里，一出去就是半年、一年的，遗弃了女人。所以，大副老婆一直抱怨说，我是“弃妇”。就是被大副抛弃的意思！怎么样？还要不要“轧姘头”当大副？

  我女人一听傻了：“啊，当大副一定要把自己女人抛弃，这我不敢了，我怎么让我老公抛弃呢？多没有面子！还是让我老公做“轧姘头”算了，不、不，还是做船上的木匠得了。”